第179章(1/1)

“我也一度这样想。”维多利亚的声音逐渐微弱,她像是叹息一样的轻声说道:“但现在,我后悔了。我很想王兄,我希望可以亲眼看到他带上属于父王的王冠坐上微笑大厅里的宝座,我想看他生下许多孩子,为兰卡斯特家族缔造一个比爱德华国王活着的时候更加盛大的王国。我想看到伊利迪亚按照父王原本的意思那样嫁给劳伦斯……”

她惨然地笑了出来:“让她尝尝我这种半生不死的日子的滋味……让她永远在她的那座破废的城里目睹王兄的伟大,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傲的父王被超越,然后被众人遗忘并且在逐渐黯淡下去的白色城堡里回归到原本就属于她的最渺小微茫的灰尘里。”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但这一切都不会成真了,对不对?王兄也不会赢的……是吗?你都知道的,是吗?”她拭去了眼角盈出的泪水问道。

“谁都不知道未来的事情。”彼得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但我们只能往前走。”

那是有出路的人才会选的道路。维多利亚静静地捂住额头想到。

在她面前展开的道路,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脚下铺满荆棘,刺得她满足血肉模糊,但即使这样,即使这样……她也只能选择继续匍匐前行。

“我一直以为劳伦斯是爱着我的。”她眼神空洞地说道:“在他安慰我的时候……在我们成婚的时候……但……他为什么这么恨我?讨厌一个人的话,远离对方就好了。只有对一个那么痛恨的人,才可以做出那么龌龊恶心的事情。”

“他的恨……那么深。”

深到她想要继续装傻卖疯都不可以,就连伪装逞强都不行。如果只是厌恶的话她还可以和他继续上演这场荒唐可笑的戏码,她可以继续微笑着冷眼与他撑起这场平安盛世的荒凉喜剧。但他眼底有着复仇的疯狂和无边无际的痛快,她在宫殿里沉默地凝视窗外装病的时候,都可以从玻璃倒影上看到他得意地冷笑和唇边的快意。他那么享受着自己的痛苦和羞辱,就连一点粉饰伪装的同情都不给她。

“我的生命是一场笑话。”她轻声说道:“你以后见到王兄的时候,见证他们在史书上记录的时候,不要告诉他们我曾经这么狼狈。”

彼得骑士微微一颤,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更深地抿了抿嘴角,加快了脚步。前方的道路开始往下陡斜而倾下,他不得不停住:“殿下……可以走吗?”

“你扶着我……”维多利亚艰难地挣扎下地:“我的头很……”她话未说完,头顶上和后面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振动起来,有极大的喧闹声夹着无数人群的脚步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那是什么?!”她惊恐地抓住了骑士的手:“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不是。”彼得抬头看了看从头上因为震动而簌簌抖落下的灰尘颗粒:“这个隧道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不可能追到这里来的。”

当年阿尔贝蒂亚和爱德华殿下只给他一人得知了宫殿密道的蓝图,卡麦伦首相知道有地下隧道的存在,但不知道细节。所有里约克国王拿到手的设计图都是被改过的,这些被篡改过的卷轴蓝图,是王国最大的秘密之一,谁都一样不到这些细枝末节是足够摧毁倾覆一座王城得武器。

“那是从上面外界传来的声音。”他举起披风为她遮盖住了掉落的灰尘:“听起来是军队的出动。”

“军队?!”维多利亚喃喃说道:“是为了找我……”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彼得淡淡说道:“有人支开注意力也好,我们快赶路吧。”

灰尘和泥土不断地从上方抖落散下,彼得骑士不敢耽搁,他把维多利亚的手臂搭在了颈子之后,支撑着她半个身子往深渊之处快步驶去。按照周围的声响听起来,外面陆地上的情况的确不只是寻找女王那么简单,月桂女神宫殿的东西两门都双双开敞着,紫缎披风骑士团和城内的月桂晚霞锦标队正在遣派着大部分的士兵涌进入宫,直驶正门。

一大群饥饿的难民聚集在正宫门前,他们枯瘦干瘪的手穿过铁杆,试图夺门而进。

宫殿前方的庭院和草坪全都被踏得破烂,有几名侍卫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众民们撕成了碎片,他们把尸体贯穿在铁棍上,当作旗帜冲在前面,有人点燃了火焰燃烧了皇宫门前的月桂旗帜,怒吼和尖叫充满了宫廷的上空;侍仆和下人们都吓的惊慌失措的往宫廷深处逃去,有许多大臣们的马车都被砸得稀巴烂,重臣和贵族们都吓得躲避在宫内,很多人悄悄地从南门逃了出去,他们甚至躲在房间里想要换上平民的衣服装扮成百姓们逃出宫外。

“月桂晚霞锦标队到了没?!”劳伦斯怒气冲冲地穿过微笑大厅,尖锐细声的吼叫在空荡的大厅里听起来格外刺耳。他今天的心情简直糟透了,胸口的怒气和恼怒让他不住地喘息着,脸颊上也因为激怒而有着不寻常的红晕。

“已经聚集于西门前的庭院了,大人。真等待着女王陛下的命令。”一位骑士上前躬身答道,却被古德贝格公爵一眼狠狠瞪住。

“都什么时候了!那些该死的难民都要踩扁皇宫了,还需要维多利亚来下令吗?”劳伦斯阴森森地看着对方,冷冷问道。

“但……”骑士愣住,月桂晚霞锦标队,是只有国主可以使唤的武力军队,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按照公爵的命令来到皇宫内处已经是犯了规则,还是因为情况紧急才会前来的。

“女王陛下身子不适,吩咐我的命令,让他们直接冲去正门,驱走那些难民!”

“但是……!”

“没有但是,你可以按照我的话来办,或者让带领你们的废物完全承担宫里的人受到任何伤害的后果的全部责任。”劳伦斯看都不看他直接转身向前走去,大声说道:“这也包括女王陛下和她腹中的未来王储!”

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他狠狠想到,大声吩咐:“让紫缎披风团直接聚集于宫门,跨入一步者先杀了再说!”那个只是个草包花瓶的沃曼·布兰达男爵真是个卑鄙无耻的胆小懦弱之徒,就连女人都比他勇敢!

他往宫门走去时想到,一群饿死了的难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才想到了拿女王来做盾牌,当初自己任命他为首领队长的时候可没见他那么缩头缩尾的窝囊样,在他带着一大帮子骑士去难民营找女人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不就是多了条命根子还那么胆小!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咬伤嘴唇时所出的血,大怒道:“把我的盔甲拿来!”他吩咐自己的随身随从。

“你们分成三队,把彼得骑士和维多利亚给我找出来!”公爵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随从说道,脸色冷峻阴沉:“他们最后消失的地方是书房,你们再去那边看看有什么机关。”

从雅鹿山谷带来的盔甲已经许久没用,但仍然被下人们每天打理而擦得明亮干净,上面的刀砍剑痕仍然清晰可见,劳伦斯站在被推来的战衣面前有一时的恍惚,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自己穿戴着它在遥远的山谷深处和一群高大的彪悍艾库安利丁们打斗比武,充满稻穗谷香的风中里夹着丹安爽朗的笑声和自己的笑骂,但现在眼前只有寂寥冷清的空荡大厅,阳光从吊挂着的纱帘之间渗透而进,带着凛冬寒冷的气息和残败颓废的死亡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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