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蟺易之术(1/1)

池棠大概推算出风盈秀的身世由来了,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也正因为羽神凤凰的灵识之慧,使风盈秀具备了整个伏魔道少见的玄灵之力,难怪当时薛漾一见之下,就动了拉风盈秀进乾家的念头。只不过,恐怕他并不知道这种能力承自远古神祇。

因此,他没有在风盈秀的来历上再多追问,倒是韩离就另一个方面先开了口,他在“风盈秀”叙述的时候就一直在凝神思索中了。

“恕臣卫插言……”也或许是韩离久在大司马幕府,用惯了官场上的谦词尊语,所以臣卫这个称谓用的自然而然,不过看到“风盈秀”不仅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注视过来的眼神甚至还有鼓励的意味,这让他精神一振:“……羽神所言,有两处存疑,尚请羽神解臣卫心中之惑。”

“但请说来。”“风盈秀”用一个优雅的抬手动作示意道。

“羽神的意思,自己并非斗战之道,是故不是鳞神敌手。可臣卫不认为坦然受死是羽神最好的选择,退避三舍、拖延迟滞才是上策。以羽神的修为,又是事先知悉,况且还有开启灵智的莫大智慧,臣卫不信羽神打他不过,还能逃他不过?拖延迟滞,便生变数。鳞神既然是想各个击破,羽神何不将计就计?”韩离微垂眼帘,和池棠一样,用不敢直视表达了对羽神的尊崇之礼,他的身板也跽坐得笔直:“就算海神不可靠,但那时候还有囊神在。只要羽神与囊神会合一处,那鳞神可就未必是二位神祇的联手之敌了。海神早存厮拼之心,又岂有坐视之理?定然会尾随而至,彼时三神坐镇,鳞神再凶顽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风盈秀”嘴角含笑:“那不是一样遂了海神的愿了?”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

“风盈秀”的笑使她端庄淑贵的气质越耀眼:“可你想过没有?我若根本逃不过鳞神,终究难以幸免,又该当如何?”

“这……”韩离语塞,自己这一番分析敢情是白说了,心下推想。神祇之间格杀之术或有高下,然玄力神术总是大体相当,又怎么可能连暂避一时也做不到了?

“风盈秀”没有让韩离多想:“也罢,适才这算是第一个疑问。第二个疑问又是什么?不妨一并说来。”

“还有就是……同样是与诸神为敌,鳞神为何将羽神选作各个击破的第一个目标?臣卫总觉得其间必有缘故。”

这话一出,姬念笙和公孙复鞅都是轻嗯了一声,座上的冉永曾也一抚颌下那近乎虚幻的虬髯,不住点头称许。显然是觉得韩离问到了点子上。

“雷鹰天卫既有此问……火鸦天卫,你又是如何看待?”“风盈秀”没有立即作答,却忽而转向池棠。

池棠不虞“风盈秀”突然问到了自己头上,不由一怔。其实韩离所说两大疑问他只想到了前一个,总觉得羽神彼时之举似乎有些失之草率;至于后一个疑问,也是韩离说出时才心下一动,感到内中应该还有隐情,可究竟是什么隐情,无论是自己时有时无的上古记忆还是脑海里若隐若现的神鸦应感都没有任何端倪,所以他只能茫然的摇摇头。

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风盈秀”却丝毫不以为忤:“我还以为你们是想起了什么呢。这不正是你们天卫最最清楚的事么?不过现在你们好像都不记得了。”

奇哉怪也,明明是自己提出的疑问,却怎么又兜回到了自己头上?韩离和池棠对视一眼,不知羽神究竟意之何指。

“你是用自己缜密的推断得出了这两个疑问。”“风盈秀”向韩离微一颌,表示对他的赞赏:“其实这两个问题可以并为一个。鳞神把我选为第一个目标,是因为我这里有他需要的物事,而正是因为这件物事,使我消耗了大半的神力,所以根本无法逃脱他的毒手,只能选择布置好后路之后坦然受死。”

“真的想不起来了吗?”“风盈秀”的纤指轻轻点在自己的额头上。不过池棠和韩离理所当然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才继续笑着叙说道:“天神云龙在空中逝去,他最重要的一部分是由我保管的,你们知道是什么了吗?”

听到这个。池棠豁然开朗:“羽神是说云龙之?”云龙三体,龙爪在北境莽原由莽族看守,龙骨深藏于北溟天池,而云龙之数千年来一直是难觅其踪的一大谜团,以至于成为了虚妄飘渺的神话传说。然而池棠知道这肯定是存在的,在修玄谷棘楚就跟自己述说了云龙三体的妙处。后来又从囊神和莽族廖苗长老那里66续续的探知了一鳞半爪。

想到这里,池棠不禁暗骂一声自己糊涂,明明囊神曾经说起过,云龙的级是被羽神带到了一个玄灵之气极盛的地方,现在这些可算是全都串起来了,自己前番怎么还是一副懵然不明之状呢?

“是的,当然是云龙之。寒狼天卫守护云龙之爪;玄龟天卫守护云龙之骨;而云龙之,不正是我请你们另三位天卫守护的么?”

另三位天卫?这便是说离火神鸦、司雷疾鹰和巽风怒狮了,可巧其中的两位就坐在当前,池棠和韩离面面相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上古时还有这一段经历。

“鳞神知道我在探索云龙之的奥秘,并大有可能将其中浩博的玄力神通化为己用,他又怎么可能等到我成功的那一天?那支新长出的犄角令他不顾一切的铤而走险,可惜的是,他赌对了。天神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是失去了生命而仅存的头颅也仍然不是我的法力所能融合的。在深入探索云龙之的过程中,我的大部分法力都已被消耗,尽管进展稍有眉目,鳞神的进袭却使我再也无法最终与云龙之的神力融会贯通。而我既然已经虚弱的无法脱逃,也就更不能让云龙之落入他的手中,所以我必须留下,为你们争取藏匿云龙之的时间。”

“也就是说,最后云龙之的所在,应该是我们三位天卫最了解的?”这段过往池棠毫无印象,但他非常诧异。原来云龙之最终的下落竟和自己有着那么紧密的关系。

“不!最了解的应该是他。”“风盈秀”向下一指,令池棠和韩离大吃了一惊,指尖相对,分明是那犹然沉醉不醒的海神。

“后世的俗语怎么说来着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海神利用鳞神来杀我的当口,抓住了云龙之转移的机会。他一直跟着你们,并且在你们疏而无备的时候,突施暗袭,夺走了云龙之。别忘了。云龙之同样是他亟盼获得的宝物,他也需要天神云龙的力量。再之后,我被鳞神杀死。你们也因此知晓了海神和鳞神的野心,联合世间人族开始了与圣山海神两族的战争。”

竟还有这样的离奇转折?那岂不是说获得了云龙之的海神魔帝才是最终的胜利者?可那场上古时的战争又是怎么成功击败妖王和魔帝的?玄晶探秘的历程中,只看到了那场在羽离国与虻山妖王的大战,却并没有出现阒水一族的力量。听说是南方的九黎部落领蚩尤在对抗阒水,但最后似乎也是被五方神兽的绝灵阵所封印,似乎那云龙之并没有什么效用。

“由于出手抢夺了云龙之,海神知道自己的图谋已经败露。他抢先一步,和鳞神的圣山族缔结了所谓的同盟。并且为除后患,他们两个联手又杀害了囊神,然后才开启了与神族天卫和人类的战端。你们一定想问,为什么获得了云龙之的海神却没能一统天下?这不奇怪,战争很快就爆了,他既没有去融汇云龙之的时间,也没有足以短期内解开云龙神力的智慧。他打定了长期战争的准备,他相信鳞神率领圣山族吞并人间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他是有可能解开云龙之的奥秘的。他只需要让他的海神族虚应故事,必要时甚至还可以对圣山族施以掣肘。达到拖延的目的。云龙之是他为以后与鳞神决裂时所留的后手。”

姜尚义重重的哼了一声,表达对海神魔帝的鄙夷和不满。而像董瑶、曹晓佩、池婧这些次听闻上古过往的女孩子们更是目瞪口呆,只有王难还像没事人一般打扫着满桌菜肴,嘴上汤渍油垢。他却仍然吃个不停,倒成了殿中最轻松的一个。

“这就给了我机会。”“风盈秀”接下来的话有些突兀,池棠一皱眉,韩离已经开口:“臣卫不明白,羽神您不是已经……”

“被杀了?没错。”“风盈秀”接口道:“神祇的死亡和灵族人类不尽相同,或者说。那种被杀的情形并不代表真正的死亡。雷鹰天卫刚才觉得我应该采取更好的办法,其实我已经选择了最好的办法。你们知道蜿蟺吗?”

池棠和韩离点了点头,蜿蟺就是蚯蚓,料想羽神忽然提及必有用意,他们没有出声打断“风盈秀”接下来的话。

“蜿蟺是一种神奇的生灵,无论你把它的身体分为几段,它都不会死亡,而它被断开的身体又会渐渐形成一条新的蜿蟺。正是受这种生灵的启,我自己修炼出了一套术法,那时候也不曾起个响亮的名头,不过现在嘛,用时下的语言文字来说,就称其为蟺易之术……”

看到池棠和韩离若有所悟的表情,“风盈秀”便知道他们是想岔了:“你们一定认为蟺易之术是我把我自己修成了多个分身,就像蜿蟺那样殁体不亡?其实……我没有彻底的死亡是肯定的,不过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蟺易之术是锤炼元灵的法术,也就是说,我可以循复往继、分而化之的,是我的元灵。我的元灵通过蟺易之术分成了三个,其中最重要的两个,便是我灵识之慧的天赋以及参悟云龙之的心得。也正是如此,我灵识之慧的天赋通过我的那个元灵传给了我的族人,并在族人深隐之后渐渐归于沉眠,我可不想让自己的灵息透洩而遭到鳞神的再次追杀。而参悟云龙之要义的那个元灵则附于云龙之中,本意是跟随你们天卫到达安全的地方,却最终阴差阳错的堕入了海神的掌控。”

池棠初时震惊,片刻推算后又恍然大悟:“所以海神在想要融汇云龙之的时候,你就可以施加影响,并因此转寄于海神的元灵之中?”

“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物,海神当然急不可耐的想要一试玄虚,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元灵悄无人觉的钻入了他的脑中。只不过海神一试之下,现云龙之的奥义繁难多艰,根本无法短时间内化为己用,是以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时候的海神可是狡黠多智的,既然决定与鳞神虚与委蛇假作联手,又生怕被鳞神察知云龙之的真相,因此,他没有将云龙之带回他的海底巢穴,而是将它藏匿于一方隐秘的所在。那个所在可以保证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也不用担心被鳞神现,因为他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撇清自己、死不认账,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必承担与鳞神翻脸冲突的危险。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个看起来极为稳妥的方法,导致了他日后的嬗变。”

难道那云龙之藏匿的隐秘所在当真是南疆暮山?池棠在心里道,棘楚和廖苗长老述说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韩离又是率先提出疑问,他的问题和池棠心中所想并不一致:“刚才羽神说了,您的蟺易之术是把自己的元灵分成了三个,说了这许多,那么还有一个元灵去向何在?”

“风盈秀”对韩离眨眨眼,眼神中有几分戏谑似的意味:“雷鹰天卫想的这般缜密,如何推算不出?”

韩离摇头表示不解。

“既然元灵分成三个,灵识之慧托付于族人、龙奥妙相从于海神,那么还剩下的一个自然是留在本壳啦,不然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坦然受死?鳞神可不好骗,他要确定是把我给杀了。好在我最重要的元灵已然脱去,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原来如此,自己当真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倒忘记了这简单的一点,韩离轻抚自己额头上的创痕,哑然失笑。

池棠紧接着问:“那么羽神元灵是从那时候起就寄附于海神之身,为何阒水一族还是动了人间大战?还有……又为何不阻止海神与鳞神联手杀害囊神的恶行?”他把整个过程捋了一遍,现很多情事大有矛盾之处。

“元灵三分,我的神力也随之分化为三,其中之一在鳞神面自是全无抵御之力;那么另一部分的元灵又岂能与海神的元灵相抗衡?我需要一个趁虚而入的时机才能真正影响到他,所以在附于其体内的一开始,我只能沉寂不。结果又碰上了你们五大天卫对海神的五方绝灵,我和他一起归于沉眠封印之中。直到五百年前的那桩变故,我才等到了机会,有人现了我的踪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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